☆、五根辣條
關燈
小
中
大
照完畢業照，宿舍的五個人回到宿舍將剩的東西搬走。五人裏只有徐珂言和冉新陽帶著家屬過來，沈的東西都交給他們搬，引得其他三人不住的發出“嘖嘖”的古怪聲。
尤其是小雅，嘟著嘴看著顧桓和歷子晉一趟又一趟的上樓下樓，最後仰天長嘯：“老娘在大學期間把自己嫁出去的願望徹底破滅了！”
其餘人咯咯笑起來。
雖然在笑，每個人心裏卻都有些沈重。家在這裏的還好，家不在的，這輩子不一定能再見到幾面了。五個人笑著笑著就停了下來，互相看看，然後一起沈默。
徐珂言盯著白色地磚上的裂縫出神，好半晌，她聽到兩聲敲門聲才回過神。顧桓和歷子晉兩個大男人，正歪著頭站在門口，一臉費解的看著她們五人。
顧桓沖徐珂言挑了挑眉：“收拾好了。”
要離開的訊號。
知道再不舍，早晚也要離開，徐珂言便不再過多停留。她依次和其餘四人擁抱後，挽著顧桓的胳膊下樓。和她一起下樓的是冉新陽和歷子晉，只不過兩夥人並不同路。
徐珂言不打算回家，她想先解決下徐母的事情，便讓顧桓直接將車開到徐家旁的小巷裏。她悄悄地溜回家，好說歹說將徐母領了出來。今天下午，她打算帶徐母去檢查身體。
徐母已經決定將孩子生下來，知道徐珂言的目的，還有點不高興，只是礙於女婿就在身邊，不好說什麽。
三人來到顧桓朋友在的那家醫院，做好一系列檢查後已經過了兩個小時，醫生看過結果，將三人請了過去。
他先跟顧桓打了招呼，兩人聊了會家常，才進入正題。
“依我看，阿姨還是找個機會把孩子拿掉吧。年齡倒是其次，是阿姨現在的身體健康狀況實在不適合再生育。如果這麽喜歡男孩……”醫生頓了頓，笑著看向顧桓，“將來幫忙照看外孫也是可以的。”
徐珂言石化了。
石化半天，偷偷瞄了顧桓一眼，才裝模作樣的咳兩聲。一歪頭，見徐母一臉焦急。
徐母有點慌：“保不住嗎？我丈夫很想要個男孩。”
醫生看了眼一旁的顧桓，有點無奈：“這一胎也不一定就是男孩，您身體狀況本來就不適合生育，更何況這還是避孕後意外懷孕。”
“這……”徐母有些猶豫，拉了拉徐珂言，小聲道，“你爸不會同意打掉。”
“媽，這跟他同不同意沒有關系，您的身體不適合，不能硬來。今天既然來了，就直接打了吧，我爸那我去跟他說。”
徐母抖了抖：“你？你不怕他打你？”
“怕啊，那能怎麽辦，總不能拿你的命去換他不打我。”徐珂言嘆氣，轉身問醫生，“您看今天可以做手術嗎？”
醫生看了眼表，笑笑：“我快下班了，不過顧律師幫過我大忙，今天就晚點下班吧。”
趕著天黑前，徐珂言帶徐母回了家。夜晚的小巷路燈昏暗，小路坑窪顛簸，擡眼望去，滿眼的黑色看不到盡頭。小巷裏的氛圍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，天上的圓月卻比往日要明亮些。
徐珂言一邊扶著徐母，一邊擡頭看看那月亮，努力按下心臟的顫抖。
她知道自己只是做了應該做的，可對徐父的恐懼是自小形成的，即便現在顧桓也在，她也會害怕。小時候徐父最喜歡拿掃帚打她，光那掃帚就不知道抽壞了多少，不知道今天，她已經長大的今天，徐父會不會換個工具。
顧桓走在徐母的另一邊，他看的出來這母女倆的神色都不太好，大概是擔心徐父知道孩子已經打掉後的反應。他一邊攙扶徐母，另一手悄悄繞過徐珂言，捏了捏她腰上的肉。
徐珂言下意識一躲，不滿的瞪向顧桓，卻見後者笑瞇瞇的看著自己。笑容痞痞的，一臉欠揍樣。
她知道顧桓是見她太過緊張，故意如此。雖然行為有些小兒科，徐珂言卻真的不像方才那麽緊張了。不管徐父如何，她身邊還有個顧桓，只要想到自己還有個依靠，就覺得真好。
幾步走完，三人已經到了徐家門口。
徐家大門緊閉，院子裏沒燈，只有正廳的燈亮著，這點燈光和黑暗一比，毫不起眼。微風吹過，頭頂的樹冠沙沙的響起來，雖是夏天，徐珂言卻覺得這比深冬的寒風還要冷。
徐母和徐珂言僵在門外，沒有動彈。最後還是顧桓去開了門，推開門，顧桓察覺到有些不太對勁。
太安靜。
雖然家裏只有徐父和徐連娣，但也安靜的太詭異了些，如果不是那燈光和沒鎖的門能證明家裏有人，這裏更像個被遺棄的廢屋。
顧桓神色漸漸凝滯，擰起眉，回頭示意徐珂言先不要進去，然後只身一人走進院子。
他一步一步走的小心翼翼，院內除了那顆樹外再無第二個活物，他不得不屏住呼吸。他走到院子最中央，停住，一擡頭，卻有些驚訝自己看到的場面。
正廳裏，徐父坐在正對著門的單人沙發上，手肘撐著頭，容貌被小臂擋住，看不清表情。雖然如此，顧桓還是能感覺到徐父渾身上下散出的低氣壓。而生氣源，就是在徐父前面跪著的徐連娣。
徐連娣小小的身板跪在徐父面前，怯怯的看著父親，不敢開口。兩人保持沈默已經好半晌，若徐父直接打她罵她，她也許還會好過點，可現在，她心裏愈來愈怕。
小孩終究是跪不住，餘光瞥見站在院中央的顧桓，眸中閃過一絲如釋重負的光。再歪著頭向門口看去，看到徐珂言和徐母。她立刻欣喜的出聲：“姐，媽，你們回來了。”
顧桓擰起眉。
徐父心情不好，現在不是說徐母事的時候，本想悄悄退出去和徐珂言商量下，卻被徐連娣給供了出來。
聽到徐連娣的聲音，徐珂言遲疑了一下，扶著徐母進門。剛走到顧桓身邊，見他神色有些無奈，再看跪著的徐連娣和氣壓極低的徐父，她皺眉不語。
還是徐母見女兒跪著心急，推開徐珂言幾步走進屋子，急急地想扶徐連娣起來，卻被徐父厲聲喝斷：“讓她跪著！”
徐珂言這才走進去：“爸，妹妹怎麽了？”
“怎麽了？你問她，看她有臉說嗎。”徐父瞪了徐連娣一眼，後者立刻縮回頭，表情委屈的可憐。
徐珂言拉了拉徐連娣：“出什麽事了？”
“那個……姐……”徐連娣傻笑兩聲，她擡頭看著徐珂言，目光澄澈，卻也內疚。叫完徐珂言好半晌，卻不知道怎麽開口，幾秒後，才訕訕道，“我闖禍了，要賠給人家錢。”
“賠錢？闖什麽禍，賠多少？”
徐連娣低下頭，任徐珂言怎麽問，就是不敢開口了。徐珂言心涼了半截，看這架勢，這禍不是小禍。餘光看了眼愈來愈急的徐母，想到她剛剛做了流產手術，應該好好休息，便推她進屋：“媽，你先去休息。”
徐母不肯走：“我沒事，孩子也沒了，不用……”話沒說完，就見徐珂言拼命地向她使眼色。然再怎麽使眼色也沒用，一米之外的徐父聽的真真的，原本還是陰郁的坐在沙發上，一聽這話立刻蹦了起來，眼睛都紅了，“你說什麽？孩子沒了？”
“我……”徐母這才發現自己說錯了話，無論如何，現在不是說這事的好時機。她訕訕笑了兩聲，“醫生說我不適合再生孩子，就打了。”
“……打了？！這件事為什麽不和我商量？！”徐父求子心切，一聽到自己最後的希望付之東流，說話也變成怒吼，“到底怎麽回事！”
一直沈默的徐珂言有些看不下去，她推著支支吾吾解釋不清楚的徐母進了房間，囑咐她好好休息，然後關上房門回到正廳。看了一眼正怒視著自己的徐父，努力擠出笑容，討好道：“爸，是我領媽去醫院看的，醫生說強行生下來有可能危及到生命安全，建議做流產手術。”
一番話，解釋的的很有誠意，徐父卻氣的臉上的肉都在顫抖。事關徐母安危，他不好反駁這話，可這也不能讓他平息怒火。兒子負責傳宗接代，女兒是潑出去的水，他愛這兩個女兒，但更想有個兒子給老徐家延後。
現在，卻是再也不可能了。
他沈默的瞪著徐珂言，目光陰冷。
徐珂言有些笑不動了，悄悄後退幾步，為難的看了一眼顧桓。下一秒，卻見徐父猛地拿起一旁的掃帚，朝自己走過來。她一怔，還沒來得及反應，人就已經被顧桓拽了過去。他把她護在懷裏，徐父卻已經揮手，收不回去了。
這一掃帚，結結實實的打在顧桓身上。巨大的響聲，讓徐珂言的心都跟著顫了一下。
她心一緊，急著看顧桓的狀況，他卻仍然沒有松開她的意思，緊緊的護住她。她只能貼在他胸前，用力抱住他，聽著自己心臟一突一突的跳聲，越來越快。
不知道這是他第幾次護住她了，只是這次，打到他比打到自己還要疼。
徐父打錯了人，一楞，顫抖的手扔掉掃帚，立在原地不說話。感到後背火辣辣的痛，顧桓倒吸了一口涼氣，一邊將徐珂言的頭按在自己胸前不讓她亂動，一邊回頭看徐父的狀況。
徐父站在那裏好半晌，目光越來越陰沈，最終，拂袖離開。
屋內的其他三人這才松了口氣。
顧桓剛剛松了松手，徐珂言就立刻掙脫出來，繞到他背後。他穿著白色襯衫，從外表看，看不出徐父打的有多狠。可徐珂言沒少挨揍，她知道徐父的力氣，也知道他從來不手下留情。
伸手，摸了摸他挨打的地方，心更疼。
顧桓用餘光看著她，揚揚眉：“徐珂言，別勾引我。”語畢，將她拽到自己懷裏，揉了揉她的頭，“沒事，不疼。”
他一邊說著不疼，徐珂言卻更覺得委屈了。以前她挨揍的時候，從來沒向徐父低頭認錯，更不覺得委屈，現在，卻是真真切切的委屈的想哭。
撇嘴，推開顧桓：“少來，流氓。”
她微微撅著嘴，懊惱的不想擡頭，顧桓見她這副委屈的表情，笑容都快藏不住了。他彎了彎腰，故意低頭與她對視：“徐珂言，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樣像什麽？”
“什麽？”
“像你喝醉之後的樣子，真可愛。”
喝醉？
可愛？
媽的，她的黑歷史！
徐珂言立刻收起了表情，努力冷淡的瞥了顧桓一眼，表示自己不屑和他打嘴仗。然平時玩冷淡玩的最溜的徐珂言，今天卻怎麽玩都像賣萌。若不是還有徐連娣的事情沒解決，顧桓真想好好跟她討論討論醉酒這個問題。
“別急，其他事回家再說。”暧昧的笑笑。
顧桓繞開徐珂言，將徐連娣從地上拉起來。徐連娣跪的久了，膝蓋有些僵，扶著顧桓的胳膊，勉強坐到一旁的椅子上。
他問：“出什麽事了？”
徐連娣低著頭不敢說話。
她雖然對這個姐夫很有好感，但接觸不多，這種事還是不好意思麻煩他。悄悄的看了眼徐珂言，示意她過來。等徐珂言走到自己身邊，徐連娣才咬著唇小聲道：“姐，我和別人打架了，那個人他……進了醫院。”
“打架？”徐珂言看了眼徐連娣的小身板。
“啊，他罵我，我倆就打起來了。然後我順手拿了旁邊的東西打了下他腦袋，結果那東西有點硬……”聲音越來越小。
怪不得。
腦袋這東西金貴得很，徐連娣學法時懂得的第一件事，就是打架要避開腦袋避開各種器官，連牙齒也要避開。
徐珂言嘆口氣：“他現在情況怎麽樣？”
“不太好，在醫院還沒醒，後果很嚴重。他們要我賠醫藥費護理費精神損失費……十萬。爸爸說，家裏沒錢了，賠不起。”想到剛才徐父頹廢的樣子，徐連娣心裏一抽一抽的，鼻子一酸，差點哭出來。
徐珂言知道，在這種事情上，徐父不可能說假話。他說沒錢，那家裏大概就是真的沒錢了，畢竟前段時間徐珂言結婚，雖然顧桓包攬了大部分費用，但為了讓女兒嫁的風光點，徐父也花了不少錢。
顧桓自始至終在一旁看著姐妹倆，若有所思。
“徐連娣。”徐珂言繃起臉，揪起徐連娣的耳朵，“讓我說你什麽好，打架就打架，砸什麽腦袋啊？下次不準砸了，聽見沒有？”
這教育方式有點新穎，顧桓像看鬼一樣看著她。
雖然口中這麽說，徐珂言心裏卻也有點急。她剛剛開始實習，壓根沒有工資，更別說存款了。冉新陽倒是有點錢，可她媽也渾身是病，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要用錢，她不能借。
顧桓是個土財主，十萬塊應該還趁，但徐珂言實在不想再讓兩人的關系和錢劃上等號，更何況顧桓平日裏因為她也已經花了不少錢。再開口問他借，她張不開口。
這一急，臉色就有點差：“徐連娣，你跟我說說，他罵你什麽了，值得你和他打架？”
徐連娣再次低下頭，不肯說話。
那個男生是她的同班同學，人瘦的像小猴子，還沒發育，否則也不會被徐連娣打的團團轉。他其他的地方都好，唯一的缺點就是嘴有點碎，平日裏說話很不討人喜歡。
平時偶爾挑釁挑釁徐連娣，徐連娣也不屑和他計較。可今天午休的時候，他當著班裏一半的同學沖著她大喊：“我媽說你姐小時候被強-奸過，是真的嗎？”
大人們一直說徐連娣還小，可再小，有些事情她也懂，有些故意瞞著她的事她也知道。徐珂言出事那年，她已經能記事了，她看著自己的姐姐一天比一天消沈，其實比誰都急。
以前她哭她鬧，姐姐都會陪她玩逗她樂，可那年後，她再怎麽哭鬧，徐珂言都只是坐在她身邊，一邊輕輕拍打著她的肩膀，一邊沈默著盯著地面。
這一沈默，就是好多年。
長大後，才懂是為什麽。
也有不知情的同學見到徐珂言後，會羨慕徐連娣：“你姐真好，什麽都給你買，人也長得漂亮，簡直是清冷派的女神！”那時候還小，高冷女神的人設不知道能吸引多少小女生。
只有徐連娣知道其中的緣由，她看了徐珂言變化的全過程，她心疼自己的姐姐。
因此當那個男生喊出這句話，所有人都沖著她笑後，火氣湧上來，她沖上去和那個男生扭打成一團。
打急了，就變成現在的結果。
可是這件事不能告訴徐珂言，她不想讓她以為全世界都知道她的事。
徐珂言知道自己妹妹的脾氣，也不是真怪她，只是一時間拿不出十萬塊心裏急，因此只問了幾句便不說話了。她讓徐連娣先去休息，給徐母端去白開水後，拉著顧桓回她的房間。
今天發生的事有點多，家大概是回不去了，只能先給鐘點工打電話，拜托她去照顧顧奶奶一晚上。安頓好一切，徐珂言沒精打采的躺倒床上。
四仰八叉的躺，絲毫不顧及形象。
顧桓倚門抱臂，笑瞇瞇的看著她，徐珂言被他看的心裏發虛。摸了摸鼻尖，一股腦從床上爬起來，問：“幹嘛一直看我？”
“哦，看你好看。”不鹹不淡的回答。
“……”
徐珂言順手抱過床上的玩偶，躲開顧桓的目光。她有些怕顧桓開口提那十萬塊錢的事。可不借顧桓的，她似乎也真沒地方可以借錢了。她剛畢業，周圍的朋友也都是剛畢業的學生，大學同學倒是有已經工作的，可是早就不聯系。
總不能平日裏一句問候的話都沒有，出了事才想起他們，她和他們還沒有這麽鐵的關系。
顧桓的目光她懂，他等著她開口。
可越是這樣，她越張不開這個嘴。
顧桓愜意的看了她好半晌，才妥協似的聳聳肩，慢悠悠道：“徐珂言，來簽個協議？”
“協議？”
“十萬，我有，你知道。”
“……恩。”
顧桓抱著臂，擡腿，緩步走到徐珂言面前。見她低著頭，便伸手強迫她擡起頭來，目光狡黠：“錢我付了，你……”他故意把話說到一半，然後暧昧的看著她不再開口。
這樣一幅大灰狼想吃羊的表情，徐珂言見多了。她下意識捂住領口，奇怪的看著他：“我好像已經被某些人吃幹抹凈了。”
顧桓微笑：“哦，你思想好齷齪，我只是想讓你來我公司給我當助理而已，你腦袋裏整天都在想些什麽？嘖嘖，別教壞我。”
……這個倒打一耙的魂淡。
不過……助理？
徐珂言一怔，不可思議的看著他。
給顧桓當助理，顧桓是做什麽的？律師。他要她去做律師助理，以後，就有可能成為真正的律師，她夢想中的職業。
“如何？”頓了頓，他故作無奈，“公司剛成立，沒生意，也招不到人。”
才怪。
憑顧桓的能力，帶走的老客戶就是數不清的，怎麽可能沒生意招不到人。他這樣說，只是想徐珂言不會那麽過意不去罷了。她知道，卻有點不知道該怎麽接受。
心中悸動到停不下來。
怔了好半晌，她才故作輕松的推開顧桓的手：“給你當牛做馬？不要。”說完話，心虛的低下頭，她不敢擡頭看顧桓的眼中快要溢出來的笑意。
內心翻江倒海。
顧桓剛想開口再說些什麽，門外卻忽然傳來翻找東西的聲音。兩人怔了一下，一齊起身朝屋外走去。大廳內，徐父正半跪在一個抽屜前，找什麽東西。
徐珂言走出來，奇怪的問：“您找什麽呢？”
徐父瞥了她一眼，臉色仍然陰沈：“房產證。”
“……您找那個幹嘛？”
徐父沒什麽好氣：“能幹什麽？你妹妹闖了那麽大的禍，我還能看著人家把她揪過去送派出所？”說罷，繼續在抽屜裏翻找。徐父身體已經開始發福，蹲下去有些費勁，他身子搖晃了一下，連忙用手扶住桌子，才又穩住。這場面，看的徐珂言心裏一酸。
這大概就是徐珂言一直不知道怎麽拒絕徐父的原因，這個封-建-專-制的父親，一面用最落後的手段教育她們，一面用最原始的父母愛對她們。
因為徐連娣的事，他大概連想要兒子的問題都拋到腦後了。
“那是你們養老用的，不能賣。”她低聲勸阻，剛想走過去將房產證收起來，卻聽見顧桓慢悠悠開口，“是啊，爸，我這裏還有點存款，您不用賣房子。”
徐父搖頭：“我把女兒嫁給你，不是為了管你要錢。”
“不是要，就當我借給您，行嗎？媽她現在還需要休息，經不起搬家這樣的折騰，您把房子賣了，去哪養老？”
賣房子的確不是明智之舉。
想到還需要別人照顧的徐母，徐父低頭沈默。
雖然剛才沒答應顧桓那個所謂的協議，但徐珂言也不能真讓徐父把房子賣了，只能開口勸阻：“顧桓說的對，他現在用不著那些錢，等以後掙到錢再還給他也行。”
徐父擡頭看了徐珂言一眼，好半晌，還是從抽屜裏把房產證拿了出來。
知道他一向固執，徐珂言嘆口氣。她看著徐父沈默的盯著房產證看了好半晌，已經是老眼昏花的年齡，房產證那幾個大字，他都看不真切。
老了，居身之所都要讓給別人。
徐父眼睛酸的幾乎睜不開。良久，他扶著櫥子磕磕絆絆的起身，走向顧桓：“那就拿房產證做抵押，等我湊夠十萬塊，一定還給你。”
徐父有徐父的堅持，顧桓也不好再拒絕，只能先將房產證接過來。將房產證交出去後，徐父便一人回了臥室。與平日不同，看他滄桑的背影，好像一夜間老了十歲。
再次回到徐珂言的房間，顧桓將房產證扔給徐珂言。
徐珂言接住，道：“給你的你就拿著唄。”
“不用，說好了你來當牛做馬，我怎麽可能放過這麽好的機會。”顧桓笑瞇瞇的看著她，看了半晌，看不夠似的，將她拉近自己懷裏，動作純熟。
徐珂言沈默好半晌，才道：“其實你不用這樣。我……”她低頭，有些說不下去，心裏百感交集。
兜這麽大的圈子，其實都是為了讓她能做自己喜歡的工作，她知道。顧桓對她太好，好到她心慌，好到她不敢再想象如果有一天失去他，她會怎麽辦。
這大概就是悲觀主義在作祟。
“別誤會，我只是為了……”他頓頓，將她的頭按到自己肩上，低頭吻了吻她的唇，然後才笑盈盈道，“做事情，方便些。”
……
他還真是有把任何場面都變汙的本事呢！
不管怎麽說，徐珂言還是辭了之前找的編輯部的工作，來到顧桓公司了。
顧桓的公司在市中心的一座寫字樓內，徐珂言按照約定好的時間準時來到寫字樓，擡頭望著湛藍的天空和高聳的大樓，一時間還不太敢相信這是真的。
她站在樓下，看著正門內進進出出的西裝革履的人們，心跳愈發的快。
她……真的還可以做律師嗎？
這幾天她一直在覆習大學的功課，雖然時間久了點，但她畢竟是從小就開始準備，頭兩天覆習的有些困難，往後卻一路通暢。她現在十分慶幸自己還有大學畢業證，否則大概真的要和律師這個工作絕緣了。
她深吸一口氣，調整好自己的狀態，走進寫字樓。
為了上班，徐珂言特意買了幾套正裝，她雖然骨頭架子小，但小西群穿在身上，也很顯身材。第一次這麽認真打扮自己，效果還不錯。
最起碼剛進辦公室時，顧桓就看著她這一身微笑。
十分欠揍的笑。
顧桓和歷子晉都有獨立的辦公室，其餘人都在大房間裏，和前臺說明情況後，有人帶徐珂言去辦理入職手續。
公司剛成立，人不多，大概只有十來人的樣子，除歷子晉外，其餘人都不知道徐珂言和顧桓的關系，只當她是走後門進來的。
事實上，徐珂言的確是走後門進來的。
徐珂言初來乍到，對工作還不是十分了解，顧桓一直忙著手頭的案子，也沒空出來帶她。自打她進公司以後，她還沒和顧桓正式說過話。
顧桓辦公室是落地窗，從外面能看到裏面的一切。辦公室很簡潔，符合顧桓的作風，半個上午，他一直坐在辦公室裏看資料打電話，忙碌的樣子十分耐看。
沒什麽工作的徐珂言撐著頭，一眨不眨的看他。
陽光正好，斜映在他胳膊上，他的白色襯衫穿的並不板正，袖口挽了好幾下，陽光一照，格外矚目。
一旁的同事見她一直沒做工作，還看著老板發呆，不太開心，伸手拿筆戳戳她：“別看了，老板娶媳婦了，你去把這個資料覆印一下。”
雖然她是以顧桓助理的身份進來的，但讀研究生時卻不是這個專業，剛來要幹的都是雜活。見有工作可以做，徐珂言也沒在意同事並不友好的口氣，愉悅的應下來。
她拿著資料去覆印機旁，看著裏面一行行與法律有關的文字，忽然覺得這才是自己應該有的生活。
現在的生活太舒暢，她都有些不適應。
適當的放下過去，真的很好。
徐珂言利落的覆印好資料，同事們也不再客氣，端茶沖咖啡等等雜活全部襲來。這倒也不能怪他們，是徐珂言掛了個律師助理的名頭，卻實實在在的是個新人，許多事她還不懂。
原本在學習方面，徐珂言能力一向很強，可現在顧桓忙著工作，沒時間管她。即便如此，能在律師事務所工作，徐珂言端茶送水也覺得開心。
歷子晉沒顧桓那麽忙，歪頭看徐珂言忙了半晌，摸進顧桓辦公室裏。他進去時顧桓正在打電話，後者沖他點點頭，示意他坐下來。
等了兩分鐘，顧桓掛下電話，許是事情有些棘手，他一直擰著眉：“什麽事？”
“恩……徐珂言，你不教教她？她是你助理，現在在外面給人家端茶送水呢。”歷子晉避了避身子，給他讓出視線。
朝外看去，徐珂言正屁顛屁顛的拿文件去打印機旁覆印。雖然幹的都是雜活，嘴角卻一直微微揚著，看著她這副模樣，顧桓勾了勾唇。
他雲淡風輕：“誰不是從這一步熬過來的，她該幹。”
“……我是替你心疼老婆。”
顧桓瞥他一眼：“你還是先心疼心疼你自己吧，不是說要求婚，怎麽又沒動靜了？”
“噓！”眼見著顧桓毫不避諱的把自己的秘密說出來，歷子晉連忙出聲制止，還不忘偷偷的看了眼隔了十萬八千裏的徐珂言一眼，生怕她聽到後告訴冉新陽。
歷子晉樂呵呵的：“這不還早麽，下個月新陽生日，想到時候再說。”
“你媽呢。”顧桓一邊翻看著手裏的資料，一邊與歷子晉聊這些瑣事。以往他最討厭聊這個話題，現在卻是津津有味。
提到這個，歷子晉又惆悵起來，他也遇到了千年無解的難題，婆媳大戰。嘆口氣：“把我媽送回老家唄，還好我爸身體還行，倆人還能過一過。”
顧桓勾勾唇，不可置否。
他擡了擡眼，又向徐珂言看去，她正在給另一名律師沖咖啡。那名律師是出了名的刁鉆，對徐珂言方才盯著顧桓看的行為尤其痛恨，因此對徐珂言的臉色並不友好。
歷子晉順著顧桓的目光看過去，樂了：“老張不喜歡珂言啊，這一會的功夫沖了三杯咖啡了。你說他要是知道珂言和你的關系，會不會想死的心都有了？”
老張天不怕地不怕，唯獨怕顧桓這個人。
“大概吧。”
一晃到了中午，顧桓一向給手下的人訂盒飯吃，今天多了徐珂言，顧桓又加了一個菜。一幫人烏烏泱泱聚在一起，吃飯也很熱鬧。
不過顧桓向來是和歷子晉單獨在辦公室吃。
徐珂言拿著分好的盒飯，有些不知所措。其餘人早已認識許久，都是結伴一起吃一起聊天，唯獨徐珂言這個新人，誰都不認識，還有怎麽看她都看不順眼的老張從中阻攔。
另一個同事對徐珂言比較友好，徐珂言本想和她一起吃午飯，老張卻擠了過來：“抱歉，這是我的位置。”
這下，徐珂言徹底沒了吃飯的地方。雖然也可以回辦公桌吃，但大家都聚在一起，她可不想第一天上班就被排擠在外。
拿著飯盒無措了會，忽然看見顧桓打開門走了出來。他欣長的身子停在辦公室門前，掃視一圈眾人，目光最終落在徐珂言身上。
招手：“進來。”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
尤其是小雅，嘟著嘴看著顧桓和歷子晉一趟又一趟的上樓下樓，最後仰天長嘯：“老娘在大學期間把自己嫁出去的願望徹底破滅了！”
其餘人咯咯笑起來。
雖然在笑，每個人心裏卻都有些沈重。家在這裏的還好，家不在的，這輩子不一定能再見到幾面了。五個人笑著笑著就停了下來，互相看看，然後一起沈默。
徐珂言盯著白色地磚上的裂縫出神，好半晌，她聽到兩聲敲門聲才回過神。顧桓和歷子晉兩個大男人，正歪著頭站在門口，一臉費解的看著她們五人。
顧桓沖徐珂言挑了挑眉：“收拾好了。”
要離開的訊號。
知道再不舍，早晚也要離開，徐珂言便不再過多停留。她依次和其餘四人擁抱後，挽著顧桓的胳膊下樓。和她一起下樓的是冉新陽和歷子晉，只不過兩夥人並不同路。
徐珂言不打算回家，她想先解決下徐母的事情，便讓顧桓直接將車開到徐家旁的小巷裏。她悄悄地溜回家，好說歹說將徐母領了出來。今天下午，她打算帶徐母去檢查身體。
徐母已經決定將孩子生下來，知道徐珂言的目的，還有點不高興，只是礙於女婿就在身邊，不好說什麽。
三人來到顧桓朋友在的那家醫院，做好一系列檢查後已經過了兩個小時，醫生看過結果，將三人請了過去。
他先跟顧桓打了招呼，兩人聊了會家常，才進入正題。
“依我看，阿姨還是找個機會把孩子拿掉吧。年齡倒是其次，是阿姨現在的身體健康狀況實在不適合再生育。如果這麽喜歡男孩……”醫生頓了頓，笑著看向顧桓，“將來幫忙照看外孫也是可以的。”
徐珂言石化了。
石化半天，偷偷瞄了顧桓一眼，才裝模作樣的咳兩聲。一歪頭，見徐母一臉焦急。
徐母有點慌：“保不住嗎？我丈夫很想要個男孩。”
醫生看了眼一旁的顧桓，有點無奈：“這一胎也不一定就是男孩，您身體狀況本來就不適合生育，更何況這還是避孕後意外懷孕。”
“這……”徐母有些猶豫，拉了拉徐珂言，小聲道，“你爸不會同意打掉。”
“媽，這跟他同不同意沒有關系，您的身體不適合，不能硬來。今天既然來了，就直接打了吧，我爸那我去跟他說。”
徐母抖了抖：“你？你不怕他打你？”
“怕啊，那能怎麽辦，總不能拿你的命去換他不打我。”徐珂言嘆氣，轉身問醫生，“您看今天可以做手術嗎？”
醫生看了眼表，笑笑：“我快下班了，不過顧律師幫過我大忙，今天就晚點下班吧。”
趕著天黑前，徐珂言帶徐母回了家。夜晚的小巷路燈昏暗，小路坑窪顛簸，擡眼望去，滿眼的黑色看不到盡頭。小巷裏的氛圍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，天上的圓月卻比往日要明亮些。
徐珂言一邊扶著徐母，一邊擡頭看看那月亮，努力按下心臟的顫抖。
她知道自己只是做了應該做的，可對徐父的恐懼是自小形成的，即便現在顧桓也在，她也會害怕。小時候徐父最喜歡拿掃帚打她，光那掃帚就不知道抽壞了多少，不知道今天，她已經長大的今天，徐父會不會換個工具。
顧桓走在徐母的另一邊，他看的出來這母女倆的神色都不太好，大概是擔心徐父知道孩子已經打掉後的反應。他一邊攙扶徐母，另一手悄悄繞過徐珂言，捏了捏她腰上的肉。
徐珂言下意識一躲，不滿的瞪向顧桓，卻見後者笑瞇瞇的看著自己。笑容痞痞的，一臉欠揍樣。
她知道顧桓是見她太過緊張，故意如此。雖然行為有些小兒科，徐珂言卻真的不像方才那麽緊張了。不管徐父如何，她身邊還有個顧桓，只要想到自己還有個依靠，就覺得真好。
幾步走完，三人已經到了徐家門口。
徐家大門緊閉，院子裏沒燈，只有正廳的燈亮著，這點燈光和黑暗一比，毫不起眼。微風吹過，頭頂的樹冠沙沙的響起來，雖是夏天，徐珂言卻覺得這比深冬的寒風還要冷。
徐母和徐珂言僵在門外，沒有動彈。最後還是顧桓去開了門，推開門，顧桓察覺到有些不太對勁。
太安靜。
雖然家裏只有徐父和徐連娣，但也安靜的太詭異了些，如果不是那燈光和沒鎖的門能證明家裏有人，這裏更像個被遺棄的廢屋。
顧桓神色漸漸凝滯，擰起眉，回頭示意徐珂言先不要進去，然後只身一人走進院子。
他一步一步走的小心翼翼，院內除了那顆樹外再無第二個活物，他不得不屏住呼吸。他走到院子最中央，停住，一擡頭，卻有些驚訝自己看到的場面。
正廳裏，徐父坐在正對著門的單人沙發上，手肘撐著頭，容貌被小臂擋住，看不清表情。雖然如此，顧桓還是能感覺到徐父渾身上下散出的低氣壓。而生氣源，就是在徐父前面跪著的徐連娣。
徐連娣小小的身板跪在徐父面前，怯怯的看著父親，不敢開口。兩人保持沈默已經好半晌，若徐父直接打她罵她，她也許還會好過點，可現在，她心裏愈來愈怕。
小孩終究是跪不住，餘光瞥見站在院中央的顧桓，眸中閃過一絲如釋重負的光。再歪著頭向門口看去，看到徐珂言和徐母。她立刻欣喜的出聲：“姐，媽，你們回來了。”
顧桓擰起眉。
徐父心情不好，現在不是說徐母事的時候，本想悄悄退出去和徐珂言商量下，卻被徐連娣給供了出來。
聽到徐連娣的聲音，徐珂言遲疑了一下，扶著徐母進門。剛走到顧桓身邊，見他神色有些無奈，再看跪著的徐連娣和氣壓極低的徐父，她皺眉不語。
還是徐母見女兒跪著心急，推開徐珂言幾步走進屋子，急急地想扶徐連娣起來，卻被徐父厲聲喝斷：“讓她跪著！”
徐珂言這才走進去：“爸，妹妹怎麽了？”
“怎麽了？你問她，看她有臉說嗎。”徐父瞪了徐連娣一眼，後者立刻縮回頭，表情委屈的可憐。
徐珂言拉了拉徐連娣：“出什麽事了？”
“那個……姐……”徐連娣傻笑兩聲，她擡頭看著徐珂言，目光澄澈，卻也內疚。叫完徐珂言好半晌，卻不知道怎麽開口，幾秒後，才訕訕道，“我闖禍了，要賠給人家錢。”
“賠錢？闖什麽禍，賠多少？”
徐連娣低下頭，任徐珂言怎麽問，就是不敢開口了。徐珂言心涼了半截，看這架勢，這禍不是小禍。餘光看了眼愈來愈急的徐母，想到她剛剛做了流產手術，應該好好休息，便推她進屋：“媽，你先去休息。”
徐母不肯走：“我沒事，孩子也沒了，不用……”話沒說完，就見徐珂言拼命地向她使眼色。然再怎麽使眼色也沒用，一米之外的徐父聽的真真的，原本還是陰郁的坐在沙發上，一聽這話立刻蹦了起來，眼睛都紅了，“你說什麽？孩子沒了？”
“我……”徐母這才發現自己說錯了話，無論如何，現在不是說這事的好時機。她訕訕笑了兩聲，“醫生說我不適合再生孩子，就打了。”
“……打了？！這件事為什麽不和我商量？！”徐父求子心切，一聽到自己最後的希望付之東流，說話也變成怒吼，“到底怎麽回事！”
一直沈默的徐珂言有些看不下去，她推著支支吾吾解釋不清楚的徐母進了房間，囑咐她好好休息，然後關上房門回到正廳。看了一眼正怒視著自己的徐父，努力擠出笑容，討好道：“爸，是我領媽去醫院看的，醫生說強行生下來有可能危及到生命安全，建議做流產手術。”
一番話，解釋的的很有誠意，徐父卻氣的臉上的肉都在顫抖。事關徐母安危，他不好反駁這話，可這也不能讓他平息怒火。兒子負責傳宗接代，女兒是潑出去的水，他愛這兩個女兒，但更想有個兒子給老徐家延後。
現在，卻是再也不可能了。
他沈默的瞪著徐珂言，目光陰冷。
徐珂言有些笑不動了，悄悄後退幾步，為難的看了一眼顧桓。下一秒，卻見徐父猛地拿起一旁的掃帚，朝自己走過來。她一怔，還沒來得及反應，人就已經被顧桓拽了過去。他把她護在懷裏，徐父卻已經揮手，收不回去了。
這一掃帚，結結實實的打在顧桓身上。巨大的響聲，讓徐珂言的心都跟著顫了一下。
她心一緊，急著看顧桓的狀況，他卻仍然沒有松開她的意思，緊緊的護住她。她只能貼在他胸前，用力抱住他，聽著自己心臟一突一突的跳聲，越來越快。
不知道這是他第幾次護住她了，只是這次，打到他比打到自己還要疼。
徐父打錯了人，一楞，顫抖的手扔掉掃帚，立在原地不說話。感到後背火辣辣的痛，顧桓倒吸了一口涼氣，一邊將徐珂言的頭按在自己胸前不讓她亂動，一邊回頭看徐父的狀況。
徐父站在那裏好半晌，目光越來越陰沈，最終，拂袖離開。
屋內的其他三人這才松了口氣。
顧桓剛剛松了松手，徐珂言就立刻掙脫出來，繞到他背後。他穿著白色襯衫，從外表看，看不出徐父打的有多狠。可徐珂言沒少挨揍，她知道徐父的力氣，也知道他從來不手下留情。
伸手，摸了摸他挨打的地方，心更疼。
顧桓用餘光看著她，揚揚眉：“徐珂言，別勾引我。”語畢，將她拽到自己懷裏，揉了揉她的頭，“沒事，不疼。”
他一邊說著不疼，徐珂言卻更覺得委屈了。以前她挨揍的時候，從來沒向徐父低頭認錯，更不覺得委屈，現在，卻是真真切切的委屈的想哭。
撇嘴，推開顧桓：“少來，流氓。”
她微微撅著嘴，懊惱的不想擡頭，顧桓見她這副委屈的表情，笑容都快藏不住了。他彎了彎腰，故意低頭與她對視：“徐珂言，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樣像什麽？”
“什麽？”
“像你喝醉之後的樣子，真可愛。”
喝醉？
可愛？
媽的，她的黑歷史！
徐珂言立刻收起了表情，努力冷淡的瞥了顧桓一眼，表示自己不屑和他打嘴仗。然平時玩冷淡玩的最溜的徐珂言，今天卻怎麽玩都像賣萌。若不是還有徐連娣的事情沒解決，顧桓真想好好跟她討論討論醉酒這個問題。
“別急，其他事回家再說。”暧昧的笑笑。
顧桓繞開徐珂言，將徐連娣從地上拉起來。徐連娣跪的久了，膝蓋有些僵，扶著顧桓的胳膊，勉強坐到一旁的椅子上。
他問：“出什麽事了？”
徐連娣低著頭不敢說話。
她雖然對這個姐夫很有好感，但接觸不多，這種事還是不好意思麻煩他。悄悄的看了眼徐珂言，示意她過來。等徐珂言走到自己身邊，徐連娣才咬著唇小聲道：“姐，我和別人打架了，那個人他……進了醫院。”
“打架？”徐珂言看了眼徐連娣的小身板。
“啊，他罵我，我倆就打起來了。然後我順手拿了旁邊的東西打了下他腦袋，結果那東西有點硬……”聲音越來越小。
怪不得。
腦袋這東西金貴得很，徐連娣學法時懂得的第一件事，就是打架要避開腦袋避開各種器官，連牙齒也要避開。
徐珂言嘆口氣：“他現在情況怎麽樣？”
“不太好，在醫院還沒醒，後果很嚴重。他們要我賠醫藥費護理費精神損失費……十萬。爸爸說，家裏沒錢了，賠不起。”想到剛才徐父頹廢的樣子，徐連娣心裏一抽一抽的，鼻子一酸，差點哭出來。
徐珂言知道，在這種事情上，徐父不可能說假話。他說沒錢，那家裏大概就是真的沒錢了，畢竟前段時間徐珂言結婚，雖然顧桓包攬了大部分費用，但為了讓女兒嫁的風光點，徐父也花了不少錢。
顧桓自始至終在一旁看著姐妹倆，若有所思。
“徐連娣。”徐珂言繃起臉，揪起徐連娣的耳朵，“讓我說你什麽好，打架就打架，砸什麽腦袋啊？下次不準砸了，聽見沒有？”
這教育方式有點新穎，顧桓像看鬼一樣看著她。
雖然口中這麽說，徐珂言心裏卻也有點急。她剛剛開始實習，壓根沒有工資，更別說存款了。冉新陽倒是有點錢，可她媽也渾身是病，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要用錢，她不能借。
顧桓是個土財主，十萬塊應該還趁，但徐珂言實在不想再讓兩人的關系和錢劃上等號，更何況顧桓平日裏因為她也已經花了不少錢。再開口問他借，她張不開口。
這一急，臉色就有點差：“徐連娣，你跟我說說，他罵你什麽了，值得你和他打架？”
徐連娣再次低下頭，不肯說話。
那個男生是她的同班同學，人瘦的像小猴子，還沒發育，否則也不會被徐連娣打的團團轉。他其他的地方都好，唯一的缺點就是嘴有點碎，平日裏說話很不討人喜歡。
平時偶爾挑釁挑釁徐連娣，徐連娣也不屑和他計較。可今天午休的時候，他當著班裏一半的同學沖著她大喊：“我媽說你姐小時候被強-奸過，是真的嗎？”
大人們一直說徐連娣還小，可再小，有些事情她也懂，有些故意瞞著她的事她也知道。徐珂言出事那年，她已經能記事了，她看著自己的姐姐一天比一天消沈，其實比誰都急。
以前她哭她鬧，姐姐都會陪她玩逗她樂，可那年後，她再怎麽哭鬧，徐珂言都只是坐在她身邊，一邊輕輕拍打著她的肩膀，一邊沈默著盯著地面。
這一沈默，就是好多年。
長大後，才懂是為什麽。
也有不知情的同學見到徐珂言後，會羨慕徐連娣：“你姐真好，什麽都給你買，人也長得漂亮，簡直是清冷派的女神！”那時候還小，高冷女神的人設不知道能吸引多少小女生。
只有徐連娣知道其中的緣由，她看了徐珂言變化的全過程，她心疼自己的姐姐。
因此當那個男生喊出這句話，所有人都沖著她笑後，火氣湧上來，她沖上去和那個男生扭打成一團。
打急了，就變成現在的結果。
可是這件事不能告訴徐珂言，她不想讓她以為全世界都知道她的事。
徐珂言知道自己妹妹的脾氣，也不是真怪她，只是一時間拿不出十萬塊心裏急，因此只問了幾句便不說話了。她讓徐連娣先去休息，給徐母端去白開水後，拉著顧桓回她的房間。
今天發生的事有點多，家大概是回不去了，只能先給鐘點工打電話，拜托她去照顧顧奶奶一晚上。安頓好一切，徐珂言沒精打采的躺倒床上。
四仰八叉的躺，絲毫不顧及形象。
顧桓倚門抱臂，笑瞇瞇的看著她，徐珂言被他看的心裏發虛。摸了摸鼻尖，一股腦從床上爬起來，問：“幹嘛一直看我？”
“哦，看你好看。”不鹹不淡的回答。
“……”
徐珂言順手抱過床上的玩偶，躲開顧桓的目光。她有些怕顧桓開口提那十萬塊錢的事。可不借顧桓的，她似乎也真沒地方可以借錢了。她剛畢業，周圍的朋友也都是剛畢業的學生，大學同學倒是有已經工作的，可是早就不聯系。
總不能平日裏一句問候的話都沒有，出了事才想起他們，她和他們還沒有這麽鐵的關系。
顧桓的目光她懂，他等著她開口。
可越是這樣，她越張不開這個嘴。
顧桓愜意的看了她好半晌，才妥協似的聳聳肩，慢悠悠道：“徐珂言，來簽個協議？”
“協議？”
“十萬，我有，你知道。”
“……恩。”
顧桓抱著臂，擡腿，緩步走到徐珂言面前。見她低著頭，便伸手強迫她擡起頭來，目光狡黠：“錢我付了，你……”他故意把話說到一半，然後暧昧的看著她不再開口。
這樣一幅大灰狼想吃羊的表情，徐珂言見多了。她下意識捂住領口，奇怪的看著他：“我好像已經被某些人吃幹抹凈了。”
顧桓微笑：“哦，你思想好齷齪，我只是想讓你來我公司給我當助理而已，你腦袋裏整天都在想些什麽？嘖嘖，別教壞我。”
……這個倒打一耙的魂淡。
不過……助理？
徐珂言一怔，不可思議的看著他。
給顧桓當助理，顧桓是做什麽的？律師。他要她去做律師助理，以後，就有可能成為真正的律師，她夢想中的職業。
“如何？”頓了頓，他故作無奈，“公司剛成立，沒生意，也招不到人。”
才怪。
憑顧桓的能力，帶走的老客戶就是數不清的，怎麽可能沒生意招不到人。他這樣說，只是想徐珂言不會那麽過意不去罷了。她知道，卻有點不知道該怎麽接受。
心中悸動到停不下來。
怔了好半晌，她才故作輕松的推開顧桓的手：“給你當牛做馬？不要。”說完話，心虛的低下頭，她不敢擡頭看顧桓的眼中快要溢出來的笑意。
內心翻江倒海。
顧桓剛想開口再說些什麽，門外卻忽然傳來翻找東西的聲音。兩人怔了一下，一齊起身朝屋外走去。大廳內，徐父正半跪在一個抽屜前，找什麽東西。
徐珂言走出來，奇怪的問：“您找什麽呢？”
徐父瞥了她一眼，臉色仍然陰沈：“房產證。”
“……您找那個幹嘛？”
徐父沒什麽好氣：“能幹什麽？你妹妹闖了那麽大的禍，我還能看著人家把她揪過去送派出所？”說罷，繼續在抽屜裏翻找。徐父身體已經開始發福，蹲下去有些費勁，他身子搖晃了一下，連忙用手扶住桌子，才又穩住。這場面，看的徐珂言心裏一酸。
這大概就是徐珂言一直不知道怎麽拒絕徐父的原因，這個封-建-專-制的父親，一面用最落後的手段教育她們，一面用最原始的父母愛對她們。
因為徐連娣的事，他大概連想要兒子的問題都拋到腦後了。
“那是你們養老用的，不能賣。”她低聲勸阻，剛想走過去將房產證收起來，卻聽見顧桓慢悠悠開口，“是啊，爸，我這裏還有點存款，您不用賣房子。”
徐父搖頭：“我把女兒嫁給你，不是為了管你要錢。”
“不是要，就當我借給您，行嗎？媽她現在還需要休息，經不起搬家這樣的折騰，您把房子賣了，去哪養老？”
賣房子的確不是明智之舉。
想到還需要別人照顧的徐母，徐父低頭沈默。
雖然剛才沒答應顧桓那個所謂的協議，但徐珂言也不能真讓徐父把房子賣了，只能開口勸阻：“顧桓說的對，他現在用不著那些錢，等以後掙到錢再還給他也行。”
徐父擡頭看了徐珂言一眼，好半晌，還是從抽屜裏把房產證拿了出來。
知道他一向固執，徐珂言嘆口氣。她看著徐父沈默的盯著房產證看了好半晌，已經是老眼昏花的年齡，房產證那幾個大字，他都看不真切。
老了，居身之所都要讓給別人。
徐父眼睛酸的幾乎睜不開。良久，他扶著櫥子磕磕絆絆的起身，走向顧桓：“那就拿房產證做抵押，等我湊夠十萬塊，一定還給你。”
徐父有徐父的堅持，顧桓也不好再拒絕，只能先將房產證接過來。將房產證交出去後，徐父便一人回了臥室。與平日不同，看他滄桑的背影，好像一夜間老了十歲。
再次回到徐珂言的房間，顧桓將房產證扔給徐珂言。
徐珂言接住，道：“給你的你就拿著唄。”
“不用，說好了你來當牛做馬，我怎麽可能放過這麽好的機會。”顧桓笑瞇瞇的看著她，看了半晌，看不夠似的，將她拉近自己懷裏，動作純熟。
徐珂言沈默好半晌，才道：“其實你不用這樣。我……”她低頭，有些說不下去，心裏百感交集。
兜這麽大的圈子，其實都是為了讓她能做自己喜歡的工作，她知道。顧桓對她太好，好到她心慌，好到她不敢再想象如果有一天失去他，她會怎麽辦。
這大概就是悲觀主義在作祟。
“別誤會，我只是為了……”他頓頓，將她的頭按到自己肩上，低頭吻了吻她的唇，然後才笑盈盈道，“做事情，方便些。”
……
他還真是有把任何場面都變汙的本事呢！
不管怎麽說，徐珂言還是辭了之前找的編輯部的工作，來到顧桓公司了。
顧桓的公司在市中心的一座寫字樓內，徐珂言按照約定好的時間準時來到寫字樓，擡頭望著湛藍的天空和高聳的大樓，一時間還不太敢相信這是真的。
她站在樓下，看著正門內進進出出的西裝革履的人們，心跳愈發的快。
她……真的還可以做律師嗎？
這幾天她一直在覆習大學的功課，雖然時間久了點，但她畢竟是從小就開始準備，頭兩天覆習的有些困難，往後卻一路通暢。她現在十分慶幸自己還有大學畢業證，否則大概真的要和律師這個工作絕緣了。
她深吸一口氣，調整好自己的狀態，走進寫字樓。
為了上班，徐珂言特意買了幾套正裝，她雖然骨頭架子小，但小西群穿在身上，也很顯身材。第一次這麽認真打扮自己，效果還不錯。
最起碼剛進辦公室時，顧桓就看著她這一身微笑。
十分欠揍的笑。
顧桓和歷子晉都有獨立的辦公室，其餘人都在大房間裏，和前臺說明情況後，有人帶徐珂言去辦理入職手續。
公司剛成立，人不多，大概只有十來人的樣子，除歷子晉外，其餘人都不知道徐珂言和顧桓的關系，只當她是走後門進來的。
事實上，徐珂言的確是走後門進來的。
徐珂言初來乍到，對工作還不是十分了解，顧桓一直忙著手頭的案子，也沒空出來帶她。自打她進公司以後，她還沒和顧桓正式說過話。
顧桓辦公室是落地窗，從外面能看到裏面的一切。辦公室很簡潔，符合顧桓的作風，半個上午，他一直坐在辦公室裏看資料打電話，忙碌的樣子十分耐看。
沒什麽工作的徐珂言撐著頭，一眨不眨的看他。
陽光正好，斜映在他胳膊上，他的白色襯衫穿的並不板正，袖口挽了好幾下，陽光一照，格外矚目。
一旁的同事見她一直沒做工作，還看著老板發呆，不太開心，伸手拿筆戳戳她：“別看了，老板娶媳婦了，你去把這個資料覆印一下。”
雖然她是以顧桓助理的身份進來的，但讀研究生時卻不是這個專業，剛來要幹的都是雜活。見有工作可以做，徐珂言也沒在意同事並不友好的口氣，愉悅的應下來。
她拿著資料去覆印機旁，看著裏面一行行與法律有關的文字，忽然覺得這才是自己應該有的生活。
現在的生活太舒暢，她都有些不適應。
適當的放下過去，真的很好。
徐珂言利落的覆印好資料，同事們也不再客氣，端茶沖咖啡等等雜活全部襲來。這倒也不能怪他們，是徐珂言掛了個律師助理的名頭，卻實實在在的是個新人，許多事她還不懂。
原本在學習方面，徐珂言能力一向很強，可現在顧桓忙著工作，沒時間管她。即便如此，能在律師事務所工作，徐珂言端茶送水也覺得開心。
歷子晉沒顧桓那麽忙，歪頭看徐珂言忙了半晌，摸進顧桓辦公室裏。他進去時顧桓正在打電話，後者沖他點點頭，示意他坐下來。
等了兩分鐘，顧桓掛下電話，許是事情有些棘手，他一直擰著眉：“什麽事？”
“恩……徐珂言，你不教教她？她是你助理，現在在外面給人家端茶送水呢。”歷子晉避了避身子，給他讓出視線。
朝外看去，徐珂言正屁顛屁顛的拿文件去打印機旁覆印。雖然幹的都是雜活，嘴角卻一直微微揚著，看著她這副模樣，顧桓勾了勾唇。
他雲淡風輕：“誰不是從這一步熬過來的，她該幹。”
“……我是替你心疼老婆。”
顧桓瞥他一眼：“你還是先心疼心疼你自己吧，不是說要求婚，怎麽又沒動靜了？”
“噓！”眼見著顧桓毫不避諱的把自己的秘密說出來，歷子晉連忙出聲制止，還不忘偷偷的看了眼隔了十萬八千裏的徐珂言一眼，生怕她聽到後告訴冉新陽。
歷子晉樂呵呵的：“這不還早麽，下個月新陽生日，想到時候再說。”
“你媽呢。”顧桓一邊翻看著手裏的資料，一邊與歷子晉聊這些瑣事。以往他最討厭聊這個話題，現在卻是津津有味。
提到這個，歷子晉又惆悵起來，他也遇到了千年無解的難題，婆媳大戰。嘆口氣：“把我媽送回老家唄，還好我爸身體還行，倆人還能過一過。”
顧桓勾勾唇，不可置否。
他擡了擡眼，又向徐珂言看去，她正在給另一名律師沖咖啡。那名律師是出了名的刁鉆，對徐珂言方才盯著顧桓看的行為尤其痛恨，因此對徐珂言的臉色並不友好。
歷子晉順著顧桓的目光看過去，樂了：“老張不喜歡珂言啊，這一會的功夫沖了三杯咖啡了。你說他要是知道珂言和你的關系，會不會想死的心都有了？”
老張天不怕地不怕，唯獨怕顧桓這個人。
“大概吧。”
一晃到了中午，顧桓一向給手下的人訂盒飯吃，今天多了徐珂言，顧桓又加了一個菜。一幫人烏烏泱泱聚在一起，吃飯也很熱鬧。
不過顧桓向來是和歷子晉單獨在辦公室吃。
徐珂言拿著分好的盒飯，有些不知所措。其餘人早已認識許久，都是結伴一起吃一起聊天，唯獨徐珂言這個新人，誰都不認識，還有怎麽看她都看不順眼的老張從中阻攔。
另一個同事對徐珂言比較友好，徐珂言本想和她一起吃午飯，老張卻擠了過來：“抱歉，這是我的位置。”
這下，徐珂言徹底沒了吃飯的地方。雖然也可以回辦公桌吃，但大家都聚在一起，她可不想第一天上班就被排擠在外。
拿著飯盒無措了會，忽然看見顧桓打開門走了出來。他欣長的身子停在辦公室門前，掃視一圈眾人，目光最終落在徐珂言身上。
招手：“進來。”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